奶盖柠檬汁

米埃札学记(七) 三月二十一日 赫菲斯提安与托勒密的席间谈话

人物设定(年龄问题见合集中之前的文章,思想倾向纯粹是我的个人想象。)

赫菲斯提安:16岁,雅典人,在雅典读过书,去过一些地方游历,知识比较全面,谨慎冷静,在亚历山大偏激的时候可以说服他,把他拉回来。亚里士多德的好学生。

托勒密:23岁,喜欢读书,知识面广,但比较相对主义,受智者派影响。

 

“真难得,赫菲斯提安。”托勒密欢迎道,“你竟然一个人来了,我还以为埃阿科斯的孙子(注:阿基里斯的别称)永远不会让他亲密的朋友离开他的视野呢。”

“他母亲有事让他过去。”赫菲斯提安坐下,接过色雷斯奴隶递上来的酒杯,“你知道,奥林匹亚斯不会愿意我一起去的。”

“怎么?奥林匹亚斯总不会真带他参加狄俄尼索斯的秘仪吧?”托勒密感兴趣的问道,“你知道,一直以来都有这种传闻。”

“你知道,一直以来总有各种各样的传闻。”赫菲斯提安作出了敬酒的手势,“而如果你相信传闻,你甚至会相信希腊人懂得什么叫团结一致。”

“尖刻的雅典人。”托勒密喝干了酒杯,“不过说到狄俄尼索斯,亚历山大不喜欢你喝酒是不是?这可真是奇怪,巴库斯(注:酒神的别称)是他母亲的神。”

“亚历山大认为那些喜欢喝酒的人是希望从酒中获得激情。”赫菲斯提安回答道,“他认为需要从其他什么地方得到激情是可怜的。当然,他天生就有激情,他不需要酒。”

“依赖外物总是可怜的。”托勒密又为自己斟满了酒杯,“但只有神才能不依赖外物,我们只是人而已。更何况,他如果想和希腊人交往,他以后不得不学会喝酒,可怜的希腊人,离开了酒桌他们就失去了一半的乐趣。‘我不幸地躺倒在欲望中,丧魂落魄,一阵阵由神明安排的难熬的痛苦,已从骨子里把我刺透。’”

“阿尔基洛科斯总是这么尖刻。”赫菲斯提安答道,“但他也说过‘世人,不管是谁,都会被歌声吸引。’”

“所以你是被他的歌声吸引的吗,赫菲斯提安?”托勒密打趣道,“听上去亚历山大像个海妖。他经常偷偷为你唱歌吗?”

“恰恰相反。”赫菲斯提安说,“我只听他唱过一次歌,而且不是为我唱的。”

“这真是件奇怪的事。”托勒密说,“我不相信。”

“你不相信的事很多,托勒密。”赫菲斯提安说,“就像你不相信有真理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我不相信有真理,赫菲斯提安。”托勒密挑起眉毛,“我难道没有致力于追求真理吗?雅典人,大言不惭的说,我认为我看过的书比你还要多。”

“那是因为你爱好学问,马其顿人。”赫菲斯提安注视着他的眼睛,“爱好学问不代表相信真理。事实上,我认为你甚至连神都不信。”

“我的天呐,雅典人。”托勒密说道,“你是要以不敬神明的罪过判处我死刑吗?那可真是我的荣幸。”

“我们为什么会成为朋友,托勒密?”赫菲斯提安说,“因为我们都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,该死的阿尔基洛科斯和缪斯的姐妹们。有时候我在想,人为什么要知道这么多东西?一个人知道的越多,就越不容易相信。”

“那又有什么坏处呢?”托勒密答道,“我不相信神明,可我会比任何人都更虔诚的献祭。记住,赫菲斯提安,永远不要违背习惯,当然,也永远不要相信习惯。我一直对埃及人的神灵感兴趣。你能相信吗?赫菲斯提安,埃及人的神明,那个叫阿蒙的神,就是一个小小的塑像,小到可以装进这个酒罐子,可是有很多仆人服侍他,每天为他换衣服,为他准备丰盛的美食,你说那些祭司真的相信他们的神吗?他们为他换衣服的时候,难道不会怀疑他只是一堆没有生命的质料的滑稽组合吗?如果他们没有怀疑过,那我真是感到惊讶。还有,那些埃及人把一生都用来准备死亡,他们真的没有怀疑过死后还有没有生活吗?”

“事实上,我觉得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真的没有怀疑过。”赫菲斯提安饶有兴致的回答,“是的,没有怀疑过。”

“可这些信念,或者还不如说是习惯,是什么人创造的呢?”托勒密接着说,“他自己难道会相信吗?”

“你是个一流的伪君子,托勒密。”赫菲斯提安愉快的说,“你会兴奋的研究这些问题,就好像你是苏格拉底转世一样。可如果埃及人愿意相信你是法老,你会比那些祭司更感激涕零的祭祀那个愚蠢的小人儿,就好像他真的是你的父亲一样。”

“说对了,赫菲斯提安。”托勒密看着他说,“我会乐在其中的。”

“有意思,一个快乐的怀疑论者。”赫菲斯提安又敬了他一杯,“到头来你会是我们中最快乐的一个,我毫不怀疑。”

“是的,让我来告诉你。”托勒密说道,“我热爱遵从习惯,虽然我从来不相信它们,事实上,我发现遵从愚蠢的习惯本身就有一种独特的美感,尤其当你不相信它们的时候。”

“而且你是个安于现实的人,托勒密。”赫菲斯提安说道,“我为此而嫉妒你。”

“难道你不是个安于现实的人吗?”托勒密笑道,“既然你不相信神灵。”

“我没有你那么幸运,托勒密。”赫菲斯提安为自己倒满了酒杯,“我像你一样知道的太多,思考的太多,可我内心深处总想相信点什么。我是个彷徨的怀疑论者,托勒密,因为我渴望真理。”

“雅典人的悲剧命运。”托勒密说,“让我们为此干杯。”

“让我们为真理干杯吧,无论它存不存在。”赫菲斯提安说,“当我7岁的时候,我曾告诉我母亲,将来我会成为第二个伯里克利,我会让雅典重拾荣耀。”

“然后呢?”托勒密研究着葡萄酒的色泽。

“没过几年我就知道这不可能了。”赫菲斯提安接着说,“雅典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。没有人能违背命运,雅典的命运已经注定。”

“啊哈。”托勒密愉快的说,“你还说你不信神灵,神秘的命运女神也是神明不是吗?连伟大的宙斯都无法违背她。”

“好吧你揭穿了我,快乐的怀疑论者。”赫菲斯提安摇晃着酒杯,“知道吗,托勒密?我总想当个愚蠢的虔诚者,可该死的思考让我做不到。我想让雅典重现辉煌,可该死的思考告诉我这不可能。你知道我着迷亚历山大哪一点吗?我总是思考的太多,等我思考完,就已经不相信了。”

“不相信又如何呢?我可怜的雅典人。”托勒密打断了他,“这世界上有什么重要到需要去相信呢?‘任何一个人,当他去世,我们对他的怀念,如果我们想得明智些,不应超过一天。’ ”

“该死的塞摩尼德斯。”赫菲斯提安气愤的说,“这个阿摩尔戈斯人比阿尔基洛科斯更尖刻,‘没有一个人能完全摆脱指责或命运袭击。’ ”

“说回你的海妖吧。”托勒密愉快的说,“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歌声,你为何迷恋他?”

“我没有迷恋他。”赫菲斯提安生气的说。

“虚伪的雅典人。”托勒密愉快的回答,“说回你的话题。你总是思考的太多了。”

“是的,思考完我就不相信了。雅典就是这么毁灭的,该死!灰眼的雅典娜啊,你的臣民总是想得太多,让你如何保佑他们。”赫菲斯提安放下了酒杯,“可是亚历山大不是这样的。”

“他当然不是这样。”托勒密挑衅的说,“他又不是雅典人。”

“是的,他不是,而我是。”赫菲斯提安站了起来,“每当他用热切的蓝眼睛看着我时”他犹豫了一下,给自己倒了最后一杯酒,“我总是不忍心说出我过多的思想。”他愤怒的喝了下去,“然后我就去做了。因为我想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,虽然我不可救药的看到了太多可能的困难。但我会想‘哦,好吧,让我试试我能不能帮他消除这些困难。’真是奇妙。我就像苏格拉底说的雅典人,想得过多,以至于失去了激情,或者说变得懒散。等等,他是这么说的吗?好像不完全是。算了,管他是怎么说的,我有些醉了,我要享受巴库斯赐给我的难得的激情,让苏格拉底和塞摩尼德斯都见鬼去吧。”

“所以亚历山大就像你的牛虻?”托勒密盯着他,“啊哈,我要告诉亚历山大,你说他就像只讨厌的虫子一样缠着你。”

“言辞。”赫菲斯提安感叹道,“能把一句话复述的多么离谱。我要离开你,邪恶的马其顿人。”说着他摊开两手。

“看一个雅典人为真理所扰多有趣啊。”托勒密看着他离去,“我发现这是第一流的消遣。你说是不是?”他转头向身边的人问道。

但那人早已醉了,没有理会他,自顾自的唱道,“你从什么地方  受了这一幸运之伤?”

“这是一个不知名的诗人写的。”托勒密咕哝道,“没有人知道他是谁。这不应该。或许有一天我会弄清楚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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